“还说什么,两个老人去了山中寺里清修!”
“就是被那狗杂种谋害性命,夺了家产!”
这小子一通输出,里长又气又急:“可说不得可说不得,那山里头寺庙很灵的,乱说要遭报应的。”
他们这一老一小吵吵嚷嚷,赵鲤却是长出一口气。
那些断开的珠子,竟在这里串上了。
她手指轻敲椅子扶手,声音不大,但下头吵嚷的两人立时安静。
赵鲤道:“先说说那山里寺庙。”
见里长眼神闪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,赵鲤转头看向鼻青脸肿的半大小子:“你说。”
“提供的线索越多,说不得你能立下一功,届时赏你。”
听见有赏,里长两眼放光,正要开口,他身边那小子却道:“公主娘娘,您问就是,先前您救我娘救了我妹妹救了我全家,哪能要您的赏。”
他倒是性子耿直,旁边里长险些急出大汗来。
“我们余无乡的孩子打小就听大人说过,说是在深山里,得有天大的机缘才能见着那庙。”
“周翔家中有长辈信那些,我爹以前与周翔交好因此晓得多一点。”
“听说那庙叫什么长寿寺,修在山里,里头有位隐居的得道高僧,念经祈福的极灵验,挂了祈福牌便可以保佑人长命百岁。”
“周翔喝醉时,曾对我爹抱怨说,他家长辈省吃俭用的钱全捐做了香油。”
“他还说自家长辈定是在山寺挂了长寿牌这才老而不死,死守着钱财和酿酒的方子。”
这年轻小伙说到此处时,又带了点私人情绪,告状道:“周翔早觊觎长辈钱财宅子秘方,一直不安好心。”
“两三年前,周翔家中长辈突然失踪,他还道那对老夫妻是进山修行去了。修行个屁,定是他谋财害命!”
“否则,那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近百岁的年纪,进哪门子山去清修!”
“就是那杂碎,看老人长寿等不及了!”
他边骂边啐。
赵鲤想了想,清退众人,只留下他和里长在。
随后在院中将装着碎骨的包袱皮打开,让他们认。
“这是周翔吗?”
赵鲤话没说完,便听得一前一后咚咚两声。
里长并着这家小子,齐齐翻着白眼栽倒在地。
旧宅
青天白日,两个大活人齐齐倒在了赵鲤带来的那包碎骨头前。
其实在老槐村时,捡骨的村民将这些碎骨头用山泉水清洗过两次。
相比起剖出来时泡在胃酸里的样子,已经是清爽很多。
但显然还是超出了正常人的接受范围。
酒泉巷子中,一老一小眼一翻,双脚一蹬,噶一下晕倒过去。
万幸的是,赵鲤就在旁边。
玄虚子的辟晦丸,用指甲掐为两半,一人嘴里塞了半颗。
再在人中一按,人便又清醒过来。
只是醒来后不大好,趴在天井沟渠边连呕带吐,不知是恶心那尸体还是恶心药丸子。
待他们缓了口气,泼水冲净了天井的秽物,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来看。
熊腹内的碎骨,在断头岭子村那半边被砸得极零碎,极难辨认。
在老槐村公熊体内的这半具却相对完整些。
里长一只眼睁着一只眼眯着,在地上的碎骨、衣物残片和那纸黏糊糊的黄册上扫了一眼。
正要说话时,他旁边的年轻小子说话了。
“是周翔!”
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子,显见是个机灵的。
别的恐怖处他尽量不看,只指着地面摊着的一只断掌道:“周翔右手无名指受过伤。”
“他以前搬酒缸时砸断了手,右手不才指是歪的。”
指了一下,他便扭过头去。
根据他的指示,赵鲤走到那包碎骨前蹲身看。
只见包袱皮上,摊着只尚算完整的右手。
这右手被熊囫囵吞下,皮肉消化得差不多,只有点风干粉色碎筋肉挂着。
不过这也方便赵鲤观察到了这只残掌的不才指——也就是无名指。
第二指节确实是砸断后,没有有效治疗导致的粗大变形。
“周翔……”
赵鲤默念这个名字,而后站起身来:“劳烦里长带我去周翔家。”
她又看跟着她来那个巡检。
这地方巡检抱着刀,正面墙站着左看右看,好似那青砖墙上有雕花。
看他那怂模怂样的背影,赵鲤命他留下来,收拾地上的残骨。
巡检一脸天塌了似的回过头来:“啊?我啊?”
天可怜见,他就是余无乡这小地方一个可怜差人,哪见过这大场面。
一上来就是这种高强度?
话音落,便被赵鲤白了两眼:“你就卷卷带回去,交给巡夜司烧了就行,多大点事。”
“对了,还有这些放贷收债的。”
赵鲤在天井的水缸寻水洗了洗手,轻松甩掉手上水滴:“全移交靖宁卫,就说是我的命令,统统给我查到底!”
“但有设套放高利贷,侵占他人宅田逼人卖身的,全家滚去北疆放羊。”
赵鲤虽只两句话,却让这巡检觉得阵阵凉风拂面。
要说放贷这事,由古至今都屡禁不止,尤其地方乡绅大户,家家都多少沾一点。